【伞修】清欢浅尝

十二、

上天开的玩笑并没有停止的意思。

赵启航回家为父母办丧事的那几天被班主任认定为旷课，记了大过。没了家长的制约，班主任更加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对赵启航的厌恶，叶修想帮他，但那些无孔不入的恶意又岂是他挡得住的，学生们跟随老师的步伐，不但孤立他，还开始在各方面欺凌他。

叶修因为家世背景的缘故，班主任不敢对他做什么，但学生们不懂，当叶修护着他们讨厌的人的时候，那就一起打骂了吧。

那是放学后，班里的几个男生拦在他们回家的路上，少年的身形初长成，但还没有懂得是非，力量有了，却不会用在应该的地方，不过也许有些人，也只能是这样了，再没有真正长大的机会，在他们的心里，欺负人没有什么不对的，自己看不顺眼的教训几下就是应该的，全然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。

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，蕴含着人性的善意，好好学习并不应只是由成绩体现，更该从道德凸显，一个老师，能有多大的影响呢？叶修在那年完全明白了。

对方的人数占着绝对优势，他和赵启航都没有打架的经验，但他们也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，混乱的战斗让他们各有负伤，然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兀的传了过来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？”

众人停手，看向走过来的人，那是叶修第一次见到苏沐秋，真正的第一次。

那时候的苏沐秋还是个问题少年，但他没有将自己往另类的方向打扮，因为他还要回家做一个好哥哥，所以他的外表看起来仍会让人产生这是一个很乖的好学生的错觉。

对的，是错觉。

叶修看到他动手了，干脆利落，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打架的人，他没有多想，立刻上前去帮忙，毕竟是他们惹出来的麻烦。

那几个人见苏沐秋一招比一招狠厉，也心生了怯意，明明有着足够的人数优势，仍是落荒而逃。

叶修和赵启航想道谢，苏沐秋却挥挥手直接走了，叶修知道，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救下的人是谁，可是他却记住了，那个从人群缝隙的光影之中走来的少年。

眉目如画，冷冽淡漠。

可他后来见到的苏沐秋，收起了一身棱角，变得温和柔软，虽然他惊艳于那个叛逆狠厉的少年，但他更喜欢现在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苏沐秋，没有了那些痛苦的困扰，为了妹妹和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着。

他曾经丢掉一切柔软，只为了换一次温暖与关心，而如今，他将自己原本就有的温柔一点点展现，绵长悠远，令人流连。

“那次是你？”苏沐秋惊讶。

叶修笑：“是的，另一个就是他。”所以，从叶修见到苏沐秋坐到自己身旁的那一刻起，这个人对于他来说，就是特殊的。

“那后来呢？”

后来，长久的积怨让赵启航爆发了，他在又一次被班主任点名责骂的时候走上了讲台，拿起那一盒粉笔就往班主任的嘴里塞，镜片折射出满眼恨意，他抓住班主任的头发将他狠狠往黑板上撞。

叶修一直都觉得，那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大胆也最恣意的时刻，只可惜，恣意的后果只能换来更加不留情面的对待，学校要将其劝退。

这件事，赵启航没有告诉叶修，他不想再连累他唯一的朋友。

那是一节英语课，叶修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他托着下巴开小差，前面的位置没有人，他有些担心，但又联系不到赵启航。

但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，因为他看到了赵启航，那人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，轻快又缥缈，像一阵风刮过，转眼不见。

叶修想，他是在笑的，他已经解脱了。然后，叶修将脸埋进双臂之间，无声地哭了起来。

那一天，赵启航从教学楼顶楼纵身跳下，鲜血洗涤不了罪恶，因为活着的人未必会感到愧疚后悔，叶修想，有什么用呢？他们不懂你受到的伤害，并且还会继续伤害着别人，因为冷漠，因为自私。

人性有多少善，就有多少恶，天真的孩子们啊，也可以成为刽子手，刀刀见血。